《魔障》003
设定并001-002
ps可以猜猜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003
黎明时分王城景致较之夜晚又有不同，半悬的朝阳透出一点流光，铺洒于飞扬的琉璃瓦片之上，折射出一城的金碧辉煌。齐之侃暗赞一声皇家气派，继而却叹，这不过是金箔贴就的表面光鲜，内里陈腐酸污之气连他这半调子道士都闻出些味儿来……思及此，他略有些担忧地望了望身边并肩行走之人：师兄一向比我敏感，这冲鼻的浊气也不知他能否经得住。
如是想，齐之侃默默伸出手，置于蹇宾腰侧扶稳了他。
蹇宾的确不太舒服，却并非因这宫闱腐气，而是走在这宫巷中，那连日来时不时在他耳边作祟的悲鸣之声又钻入他脑中打转儿，且不复往日温和，更似神鸟扯着嗓子在他脑中哀哀啼叫，声声泣血似刀，扎进他太阳穴里，刺得他头晕目眩。想念一段清心咒来将之安抚，却因他还同时维系着自己与齐之侃身周障眼的法术，一心不能二用，只得强行压下这难受，额上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正当他自觉就要支撑不住之时，却有一股暖流自腰侧缓缓渗入，沿筋脉行走通贯全身，绵软的四肢总算又找回些力量。蹇宾感受到悬于腰侧宽厚的手掌，低垂的眉目中不自觉挂上一丝笑影。
“师兄可还好？”
他听见那人使出传音入密问他话语，醇厚低沉的嗓音恰如千钧石鼎，奇迹般镇住了他脑内那只扑腾聒噪的鸟儿。
“无碍。”
蹇宾答道。
此时是真的无碍。
而后一路无话，因他二人始终缀在队伍末端，其余同行使臣也并未觉出这两人的异样来，一行人不紧不慢走了许久方才停下。齐之侃抬首而视，眼前宫殿富丽堂皇，碧瓦朱甍，根根梁柱点丹涂金，又有朱雀尾羽雕盘其上，边角轮廓无不庄肃华美，他只看了一眼，便转头看向了蹇宾，蹇宾亦在打量这帝王的主殿，一双美目盛满凝思。
之后他垂下眼睑，低声道：“这宫殿有问题。”
齐之侃闻言，又看了两眼那壮丽的屋宇，问道：“可是形制不对？”他心中亦隐约觉得这宫殿美则美矣，却始终透着些异样的古怪。他吸了吸鼻子，可又闻不见方才一路行来那常年积怨而生的污浊之气，也即是说这宫殿内干干净净，恐怕人都没死过一个，更遑论妖物了，那便只能往这建筑形制上去探究，难不成此处布有迷阵？这就麻烦了，他忍不住眉峰颦起，心头起了些不耐与焦躁，手也按上了千胜剑柄。
“非也。”蹇宾的声音适时响起，清冷如冬泉，浇灭了他无端生起的烦闷，“虽然这建筑也确有古怪……你说的没错，你看这宫殿像什么？”
两人此时已跟随使臣踏入殿内，齐之侃霎时便感到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唔——”他极快反应过来，暗中运功抵住了那沉重的威势，只喉间不可抑制发出短促的闷哼。
“小齐！”蹇宾自然感受到自家师弟气场的波动，急急唤了他一声。
齐之侃一时顾不上答他，他知道这宫殿古怪在何处了：偌大一幢宏伟屋厦，竟是一座巧妙精致的鸟笼！
那撑起大殿的梁柱可不就如铁条一般，将笼中之鸟困得严严实实？而之所以只有他反应如此巨大，实是因为他化身即为鹰隼，走进这专门拘押鸟儿的建筑，自然便有了与众不同的反应。
想明白这点，齐之侃从袖中握了握蹇宾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只他忽然又想到，师兄一路上闻见朱雀悲鸣，莫非也与这鸟笼有关？随即他否定了自己这想法，天璇历代皇储皆为朱雀托世，造这宫殿之时就应已想到它对后代的拘束，无非也就是个警训子孙的意思，这么多年传承下来坐上皇位的那一位都应当早已习惯这威压了才是，又怎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哀鸣。
蓦地，他想到一个可能，胸中掀起骇浪，忍不住望向蹇宾，却见蹇宾虽然还低着头，目光却已直直看向了皇座。
天璇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此刻正以手托腮，半倚在皇座上聆听来使的朝祝。
年轻的面庞上刻满兴味，似乎在听着什么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一条象征天璇皇族的紫色抹带紧紧勒在他饱满光洁的额上，又延伸至后脑扣住，尾端缀着的鸟羽珠翠隐没于身后乌黑浓密的卷发里，眼角眉梢悬吊着滟滟风情。
既冶丽又纯真。
可蹇齐二人此时却无暇欣赏这位王者的姿容。
“师兄，”齐之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
乍眼之下他在这位天璇王者身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形貌气度皆与传闻一般无二，转瞬便推翻了他方才自己心中所疑，可见蹇宾还未回神，不免有些踌躇。
“……出去再说。”
齐之侃听这话音里透着虚弱，心中便是一凛，即刻将目光从玉阶之上收了回来，转眼却瞥见自己师兄面色渐渐苍白下去，连带身体也微不可见的发起抖来。
王座上的男人还在与来使说着话，齐之侃只听他竟与人拉拔起两国风土人情来，不免胸口发闷，肝胆生怒。只恨他们还在这金殿之上，周遭情势不许他轻举妄动，蹇宾又安慰叫他稍安勿躁，否则齐之侃此时早已忍不住要拔剑出鞘挟着蹇宾飞奔出去了。
好容易捱到年轻的帝王说了一句如天籁般的“退朝”，挥挥手令他们回去安歇，到得馆驿关上房门之时，蹇宾已然支撑不住倒在了齐之侃怀中。
齐之侃连忙揽住他，一慌神连师兄也顾不得叫了，只将他抱至床榻处，埋首于其胸膛之上唤了一声“阿蹇”，却听蹇宾口中喃喃出声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
“那殿内并无活人阳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