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脑且不高兴。

【无差】《大梦归》(黄粱一梦,沾糖刀,存档)

 好久没登乐乎了,上来存个档,OOC慎



001


  蹇宾的脑袋磕在冰凉的地板上,有温热的液体从后脑和脖颈两处创口汩汩流出,只一瞬间眼前便被猩红的云雾所遮盖,他最后费力地转动了一下喉咙,喉间发出“嚯嚯”的声响,如果有天玑的旧臣此刻站在这位君王的身前,他会发现他一张一合,如死鱼般翕动的唇口,应是想再叫一遍他们上将军的名字,齐之侃。
  
  002


  蹇宾睁开眼的时候,正听见晨钟敲响,沉闷厚重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从窗外钻进来,砰砰撞击在他的心房。
  
   他掀开帷帐,木然的看着鱼贯而入涌进他寝殿的内侍,他们在他的床前恭谨和顺的站成一排,手中捧着他华贵的衣物。

 

蹇宾的脚尖还未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便已经被内侍抱在了怀里。

 

“王上,当心着凉。”
  
  他被他们推搡着净面更衣,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发蒙的脑袋左右环顾了一圈,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
  
  “小齐呢?”
  
  蹇宾侧头,对着正在帮他掸衣服的内侍问道。
  
  “王上是说齐将军?”
  
  蹇宾点点头,冷如寒冰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活人的影子。
  
  “齐将军……在将军府。”小内侍心中一紧,手抖如筛糠。
  
  蹇宾略去内侍话里的颤栗,只听见将军府三个字,玉带尚未扣好,便急步往外走了。
  
  “王上——诶?王上!您这是去哪儿呐?”
  
  小内侍追出去,却道蹇宾健步如飞,又哪里还见得着人影。
  
  003


  蹇宾一路疾行,到了宫门口有些气力不济,忙吩咐侍卫给他牵了马来,翻身上去又是一条好汉。
  
  此时天边残月未尽,尚有星子。
  
  蹇宾也不叫人跟着,便借这少许光亮,打马穿街,直奔将军府而去。
  
  他从未觉得这座御赐给小齐的宅子离皇宫有这般远过。
  
  待跑到将军府的时候,他已出了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汗。
  
  呼噜震天的门房们冷不丁瞅见王上亲临,还以为自己尚在梦里,直到蹇宾跳下马站到他们面前一人抽了一鞭,两人才恍然惊醒,推开门冲进去报将军。
  
  蹇宾自然不会在外面等着,他一颗心跳若擂鼓,抬脚踹开厚重的玄色大门便往里面走去。
  
  行至半途,还不忘停下来整了整因骑马而散乱的衣襟。
  
  他要让小齐第一眼,便看见最齐整的自己。
  
  想到齐之侃,蹇宾疲惫的面庞爬上些许笑影。
  
  将军府邸总归是大的,他以为自己还要再往里走上片刻才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谁知二门还未跨入齐之侃便已经朝他奔了过来。
  
  挂着煦暖笑容的年轻面庞,散发着鲜活生命力的矫健身姿,随主人扬腿阔步甩起来的四条辫子。

 

天光如流矢,于此刻扎破青黑的穹布,在青年身后骤然撕裂云影,缠着金线朝人间射来。
  
  蹇宾眯了眯眼,顿在原地,直到齐之侃走到他的身前,温厚的手掌盖住他的眼睛,问他:“王上,您哭什么。”他才回过神,眼泪却已不自觉流到了下颌去。他用力揽住了他的将军——在这个天方破晓的清晨——似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
  
  004


  “您是说您做噩梦了?”
  
  蹇宾与齐之侃并行在坊市间,已有勤快的商户支起了卷棚,将冒着鲜香热气儿的笼屉从屋里端了出来。
  
  听齐之侃问他,蹇宾轻轻点头,“做噩梦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极可怕的噩梦。”这回他连声音也放轻了。
  
  他便觉得齐之侃朝他挨近了一些。
  
  “既然是噩梦,那便忘了它。”他看见自己的上将军从口袋里摸出几文铜钱,叫推着笼屉的小贩用油纸给他包了两个肉饼,转手便递给他一个,催促他:“先吃点热食填填胃。”
  
  蹇宾接过肉饼,细碎的肉馅混着油汁从破裂的馍口漏出来,他迟疑的咬上一口,细嚼慢咽而后吞下,香气过腹,有了一种食物与心同时落下的踏实感。

 

天空便是在此时变了颜色。

 

方才还透亮的云层忽的染上一层乌墨,紧接着,豆大的雨滴便从二人的头顶砸了下来。

 

齐之侃顾不上尊卑,扯了他的衣袖便往两旁的商户,也不拘是怎样的门子里躲去。

 

“行个方便,”他听见齐之侃对那洞黑的阴影里钻出来的人言道:“一两银买你一把伞如何?”

 

他将他护在身后,他便也这么望着他与人交涉,眼角余光落在那只从来都将他挡在身后的臂膀。

 

一两纹银换一把破油纸伞,平头百姓自是喜不自胜,很快便从屋里抱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出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人手中多了一把伞。

 

待齐之侃撑开竹骨,却叫他的君王将伞柄接了过去。

 

“我来。”

 

蹇宾不由分说的将伞举过了二人的头顶。

 

005

 

细雨挥洒了足一日,蹇宾也与齐之侃闲逛了一日。

 

路上行人匆匆,蹇宾也不知自己与齐之侃逛了些什么,只觉得路上每张人脸,每间铺子,都走马灯似地从他二人身边流走,不多时金乌西沉,看天色竟已入夜。

 

整一日都无人出宫来寻蹇宾,他便也心安理得与齐之侃呆作一处,甚至准备夜宿将军府。

 

门房还是白日那两个惫懒庸货,到了夜里,倒从他们的眼里觉出些晶亮来。

 

将军府二门大开,蹇宾入了府,也不再似闹市那般拘谨,主动执起齐之侃的手便往他常住的院落走去。

 

院子里的桃树枝桠枯萎,沐着月光在窗棂上映出妖娆怪影。

 

屋内蹇宾的心神都托在齐之侃的身上, 他亲手解下齐之侃的软甲,卸去他的千胜,最后,修长的手指翻转,极细致的散开他的发辫。
  

“小齐……我……”

 

蹇宾将自己的将军推到床榻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想与他言说,话至唇边,却终究化作一记悱恻缠绵的深吻。

 

齐之侃抱住他,有力的指节在他脊背上抠索,又滑落到臀瓣的位置,轻点他的谷道。

 

而后锦被翻红浪,一晌贪欢。

 

蹇宾终于觉得那萦绕心头的噩梦从脑海中散去了一些。

 

他撑过头,与同样赤身裸体的上将军欢快言道:“小齐,不如我们离开吧。”

 

讲完这句话,他用力闭了闭眼,忽然便觉得浑身力气遭抽空了去,连带撑脸的手臂也软塌了下来。

 

他不得不翻个身,仰躺下来。

 

蹇宾把这突如其来的怪异都推给了那场噩梦。诡异的梦境里他也曾与小齐说过近乎一样的话语,只是梦里那句话,他未曾捎带上自己,而小齐自然也不会离去。

 

现下呢,蹇宾想着,梦醒了,可千万不能重蹈梦中覆辙,他必要带着小齐一同离开,避开而后那些祸事……可他们能去哪里呢……回山林里去么?对,回山林里去,那处,那处有他们的家!

 

一息之间心思千回百转,蹇宾也未曾忘了齐之侃,他转过头再次询问自己的上将军:“小齐,你会与我离开么?”

 

“会。”他这回亲眼见了齐之侃点头,心头安定而舒缓。

 

006

 

依旧无宫人出来寻他,蹇宾也未觉出怪异,这天地将他忘了最好,只需他与小齐还互相记得便罢。

 

他纵身跃上马背,看向与他一样已经背好包袱的,他昔日的上将军。

 

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踱出了这座偌大宅邸,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门檐下书有“齐将军府”四个大字的朱笔额匾——那还是他赐宅时亲手所书——几个刚劲挺拔的大字不知何时金箔已落,浑然糊成一团,竟似是已被风吹雨打多年的模样。

 

007

 

他得偿所愿,与齐之侃在山中木屋住下,丈余高的古木替他二人隔绝了这尘世诸多纷扰。

 

齐之侃一双巧手,不止铸铁得心应手,木工亦做的像模像样,他上山砍了百年的红木,打好了这院中大小家什,又给他专门做了可以前后晃动的摇椅,蹇宾无事便爱躺在上面晃上一晃,彼时齐之侃就提着茶壶在他身旁坐下,将壶中烧热的滚水倒入茶碗,待浮沫沉下,递给他一碗清洌的茶汤。

 

蹇宾再未听说过山下的事情。

 

他躺在摇椅上晃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时光,直到某一日,他睁开眼,见到他身旁的小齐发已花白,才惊觉出岁月的流逝。

 

“我老了,小齐,”他依旧叫他小齐,他抖着枯干的手,将他的发辫别过耳后,轻声对他道:“你也老了。”

 

他终于从那把摇椅上起身,顺带携起齐之侃,他牢牢地箍住他的手腕,这么多年都不曾放过手,这次也一样。

 

他携着他,让他陪他去山下看看。

 

“这么多年不曾入世,也不知山下变作了何等模样。”

 

可却在下山的时候,不知是谁的脚踩中了一截枯枝,两个人的命是连着的,一人跌倒,另一人便也一同随他倒了下去。

 

终归无一人得见这后世的模样。

 

008

 

蹇宾的脑袋磕在冰凉的地板上,有温热的液体从后脑和脖颈两处创口汩汩流出,只一瞬间眼前便被猩红的云雾所遮盖,他费力地转动了一下喉咙,喉间发出“嚯嚯”的声响,如果有天玑的旧臣此刻站在这位君王的身前,他会发现他唇角带笑,一张一合,如死鱼般翕动的唇口,最后唤出了他们上将军的名字,齐之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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