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脑且不高兴。

【无差】路人(吾王视角一个平行人生的脑洞存档)


算是去年这个时候写的「齐之侃将军在哪里」姐妹篇,那篇中回应了这篇里吾王的问题,顺手放个链接:《齐之侃将军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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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囿困于幽黑的深洞中,刀刃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锋锐的铁片在寒冬的加护下长驱直入,割开颈部单薄的表皮,深嵌入纤细的血脉里,温热的液体汩汩流下,猩红的颜色霎时间灌满了整个洞窟。
 
“王上——”
“王上——”
 
熟悉的呼唤由远及近,他深吸一口血雾,鼻腔内尽是苦涩与委屈,他想逃离眼前狰狞的布景,想对那人的唤声作出回应,可困兽终究是困兽,割开的脖颈再如何使力也只能发出细弱的气音,如同鸿毛飘摆空中,打了个旋儿便重归于泥土,而那人的声音亦跟着他的人一道,由远及近,又转而离远了。
 
“小齐!!!”
 
寂寂深洞中这才爆发出困兽的嘶吼,可云破日出,天光乍现,故人却已难觅其踪。
 
002
 
他颤抖着从床上掀被而下,齿贝止不住地打着哆嗦,半是因冬月里滴水成冰的天气,半却是因方才的噩梦。
 
他从记事起便掉进了这个噩梦的漩涡,初时梦中尚有飞檐碧瓦,金殿高阁,他头束珠玉银冠,端坐主位,凌然众人之上,可年岁日长,那梦中便成了弥漫着黑烟的战场,昔日盛景不再,徒留一地苍茫。
 
再久一点,梦里便连战时景也看不到了,最后一点烽火坍缩成幽深的洞窟,将他网罗进去,日夜不见天日,唯有梦中故人的声音相伴。
 
循声忆人,他清晰地记得那人端方的眉目,低下头时额前垂落的发辫与那人的性格一般顺从,他是他梦中的知交,临到死时的挚爱,以至于梦醒后无论如何不能释怀。
 
他曾偷偷寻摸过家附近神神叨叨的看相天师,向他全盘托出自己这无边漫长的一梦,可那人满腹浑说的话术,真本事却半分也无,拉着他的手掌,端详他的面庞,纠结半日,最后的结论无非也是他在网路上自己查出的那一套。
 
“八成是你前世作祟,心愿未了,方才带梦入胎,生生世世受此困扰。”
 
天师捻着唇边的细须,肥胖的身躯上赘下的白肉无风自动,他盯着天师脚边的“若记看相”,忽而一阵反呕,丢下几张纸币狼狈离去。
 
天寒雨冷,他回到家关上门,从四肢百骸满溢而出的无力竟叫他相信了这个方士的说法。
 
几年间他都未能再睡得一个好觉,不做梦的时候他便陷于思考,若梦中一切是他的前世,那如今他转世而来,故人又在何处?
 
记忆的洪闸一经启开,思念便如江河向着心海奔涌,他开始有意识地留意身边的行人,注意他们每一句言语,每一个动作,甚至连喷薄的呼吸都不愿放过,他开始每日阅读报纸,收视新闻,若那人与他一样忆起过往种种,也许会在公众平台登载。
 
他迫切企盼着再见,笃定自己只要遇到,哪怕只是擦肩而过便能将那人从茫茫人海中指认出来,却不确定自己这张脸是否还能为他所识。
 
他的容貌与前世大不一样了。
 
为王为君时身量颀长,到如今不过堪堪七尺出头,温润如玉的清俊面庞,现世也彻底沦为普通。
 
他摸索着行到浴室,从注满水的瓷盆里鞠一捧凉水浇在自己的脸上,晶莹的水珠融入通红的眼眶,模糊了镜中陌生的人像。
 
003
 
他今日出门是打算去相熟的朋友家中小坐,顺便在朋友闲置的暗室里将前几日拍得的照片洗出来。
 
现时代科技发达,连影像也能以名为“摄影”的技术栩栩如生留在纸面,他倏忽忆起梦中的片段,自己也曾想留住故人的画影,谁知前半生困囿于侯府内里的兄弟阋墙,后半生奔忙于君王之间的勾心斗角,直至廊前自戕,短暂一生竟未能匀得一点空闲与那人作此雅趣,阖目之时悔不当初,因而今生忆起往事才买了相机与镜头,多了这样一点爱好。
 
他在极普通的机构任着材料撰写类的文职,收入并算不得丰厚,可在挑选设备时,却豪掷千金买了最昂贵的款式。
 
不工作的时候,他便背着相机到处游走。
 
他的镜头里极少出现纯然的空景,多半拍的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市井的嘈杂扑面而来。
 
做业余摄影的朋友初时还会帮着他一道洗底,顺道点评一二,可数次成片晾出来,见他拍东西仍旧毫无章法,无论他如何言传身教,他依旧我行我素,满框的人物大头看多了,日子一久,朋友也懒怠再与他掰扯,而今见他又拿着几套胶卷来了,给他指了指暗室的方向,便又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004
 
暗室之所以为暗室,自然是不透一丝光亮的,只几盏散发着暗红微光的显影灯固定在墙面上。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觉得暗室的沉闷与梦中困住他的洞窟差不离,加之朋友一个单身汉住在这里,也不常打理,空气中不自觉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气,令他不太欢喜。
 
所幸一旦开始冲洗照片,他的注意力便自然而然的被手中的瓶罐移走了。
 
显影灯下,他一张一张浏览着自己近段时间摄下的底片,神情专注而温柔。
 
不同于以往走马观花似的胡乱抓拍,东西南北大街小巷各一组众生百态,他这次带来的底片上明晃晃有了固定的主角。
 
两个年轻的男人,看不出孰较孰年纪更长一些,只道身形一样的俊挺,神采一样的飞扬。
 
他撑脸看着,不自觉便盯着其中一个男人笑将起来,半晌,才记起自己还在朋友家中。
 
于是加快了手下冲洗晾晒的速度,以往要洗一个下午的东西,他今次只花费了两个多钟,便提着黑色的袋子从暗室匆匆走了出来,朋友早已对他拍摄的东西失去了兴趣,否则若像往日那般向他讨要照片来欣赏,恐怕会惊异于自己的朋友不知何时竟变作了一个跟踪狂。
 
005
 
毕竟两百多张洗出来的底片上,全是那一对年轻男人的身影。
 
他终于又坐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刚冲洗好的照片珍而重之摆在身侧,他拍摄时用了最好的镜头,冲洗时用了最优的相纸,因而洗出来的效果也意料之中拔群,虽然拍摄时间几乎都在夜晚,也无碍他对出镜人物动作与神态的欣赏。
 
只一些相片因他彼时举着相机时手部的颤抖而有些模糊了,但两人的身形总归还是熟悉的,即便看不甚清楚,可依着模糊的影子他也能将两人的面容描摹出来。
 
他委实太熟悉两人的形貌了。
 
初在夜市撞见的时候,差点就因在路边看呆而被转弯过来的小摩托撞倒,直到他走进同一处大排档,坐在两人旁边,点了同一份鸡翅包饭,也依旧未能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他机械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饭,看着与自己前世有着同一张脸的男人亲昵地凑近他魂牵梦萦的故人的耳畔,与他小声地说着什么只有彼此知晓的话语,故人旋即爆发出夸张的笑来,连带清透的眼睛也弯成一条快活的缝,嘴角的弧度无论如何也回收不住。
 
两个人身周似乎罩了一张透明的网,将他们与这个世界隔挡开来,即便他就坐在他们的旁边,也能感觉到光年之远的距离。
 
后面两个男人吃饱喝足,并肩离开了原座,他跟着他们,看着他们走到暗处便不敢再靠近了,转而疾步跑到旁边的楼上,从楼道延伸的窗台往下望,浓厚的树荫遮住了两人大部分的身形,可他仍从叶片之间的缝隙抓拍到了两人在树下的拥吻。
 
蜻蜓点水的一吻片刻便结束了,他摩挲着这张照片,心里奇异的并不吃味。
 
分明其中一方长着他梦中心心念念的人脸,但他的确除了最初的惊诧与震动,内心再无其他汹涌澎湃。
 
后面还有更多照片,他一张一张数着,眼底的温柔却渐渐化成浓稠的抹不开的失落。
 
形似神不似,终究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006
 
然而他仍然忍不住匀出两分关注给了彼时遇到的这两个男人。
 
他从夜市经年的老店里打听到了两人的身份,一对正在对岸打拼的本土小明星,其中肖似故人的那位似乎更忙一些,家就住这附近,却只偶尔才能回来住上一段时间,恰好就让他撞见了一次。
 
说起这个便还有一件怪事,自他撞见他们之日起——又或许之前就有了这样的迹象,只他未可知——夜晚关于前世的梦境便浅淡一些了,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渐渐的,当他囿困于洞中的时候,由远及近唤他“王上”的声音也越发飘渺了,有时一觉醒来,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昨晚是否真的听见了故人的呼唤。
 
他仍旧会阅读每日的报纸,注意每日的新闻,拍下路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行人,可叫他觉得自己离故人最近的一次,却还是他某一日心血来潮,打开两个小明星曾扮演过的一部有关他前世的古装剧里,故人最后出征时那一幕情景。
 
他觉得小明星那一刻真是像极了他,以至于他关上视频的时候,屏幕上映出了自己不知何时竟泪流满面的脸。
 
“小齐……你回来啊……”
 
他哑着嗓子情不自禁说出这么一句,才发觉自己这辈子连声音也和前世不大一样了,可他觉得,他的小齐,他的齐将军,他的齐之侃,无论他们今生化作何种模样,倘若遇见,总不会错认彼此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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